空箱迷局：外贸订单还能抢回来吗？

春暖花开的三月，外贸行业却莫名刮起一股冷风。“大量海外客户撤单”、“2023年春季外贸订单总体下降40%”、“空置集装箱堆积如山，很多年未见的景象”……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一度刷满外贸人的朋友圈，甚至有人质疑各地组织的出海抢单潮效果不佳，能抢回来的订单寥寥无几。

当前的中国外贸行业究竟怎么了？深圳市硕腾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罗畅直言，三月这股冷风始于港口堆积空置的集装箱，外贸行业依然是正向增长的，但需要面对的一个现实是，随着全球进入后疫情时代，所谓的“疫情红利”已然消失，外贸行业也在回归常态。

只是，在这一变化过程中，不同企业对于市场冷暖的感受会有差异。“低价值产业受到的冲击更大，但这是产业升级的需要。不管什么时候，跟不上这个时代，被淘汰、被拍死在沙滩上是不可避免的。”佛山鑫码电子科技总经理程珍表示。

01港口：“足够十年用的箱子”

作为贸易的“晴雨表”，集装箱的有关变化一直受到市场的密切关注，从“一箱难求”到空箱遍地，也是外贸企业的真实感受。2021年，受疫情影响，全球多个港口拥堵、新箱设备生产缓慢，集装箱供应紧俏，刺激新集装箱制造。据中国集装箱行业协会调查统计，2021年中国集装箱总体产量约653.3万TEU，较2020年增长107.3%。此外，2021年中国集装箱总产销量达到650万标准集装箱(TEU)达历史峰值，而此前最景气的年景全年产销量也不过才400多万TEU。

“疫情期间，航运堵塞，三年里造了十年用的集装箱，短时间无法消化，在港口堆积是可预见的。”罗畅表示。

对于空箱增多的原因，海关总署署长俞建华在3月20日的新闻发布会中也回应道，主要原因包括前期新集装箱投放量过大、国内堆存成本较低、国外疫情缓解后空箱短期大量回流等。

盐田港是华南地区国际航线最密集的港区，在回应空箱堆积问题时称，每年春节过后是传统的外贸淡季，港口空箱堆存量出现一定增加在行业内是常见现象。由于近两年疫情导致全球物流链运转速度减慢，海外市场出现了库存过量等问题，去库存因素促使今年春节后华南出口回暖时间相比以往来得更迟一些。随着船公司空箱持续回流，全国主要港口都出现空箱量比往年略有增加的情况。

雨果跨境发现，实际上在2022年上半年，由于随着集装箱市场保有量的增加以及集装箱周转效率的逐步恢复，集装箱需求的下降已经非常明显，从集装箱制造企业的生产及营收情况可见一斑。中集集团在2022年第三季度财报中披露，2022年前三季度，集团集装箱制造业务产销量同比2021年的历史高位出现回落，其中，干货集装箱累计销量101.16万TEU（上年同期：190.85万TEU），同比下降约47.00%；冷藏箱累计销量10.08万TEU（上年同期：13.00万TEU），同比下降约22.46%。

中远海运的集装箱业务在2022年上半年也出现下滑，集装箱制造业务的营业收入为127.9亿元，较2021年同期同比下降12.41%。集装箱累计销售57.59万TEU，较2021年同期72.19万TEU下降20.23%。新箱价格也从2022年年初高位开始逐步回调。

02需求：“欧洲单量腰斩”

“一箱难求”的日子已经过去，但外贸企业在2022年下半年开始出现“一单难求”的阶段性困局，尤其是欧洲市场，外贸订单的波动较大。

义乌一家出口家居产品的外贸企业告诉雨果跨境，2022年来自欧洲的订单量可谓“腰斩”，明显感受到欧洲客户需求的降低，而来自俄罗斯、东南亚的客户订单在快速增长。“2021年的时候，来自欧洲客户的订单金额接近千万美金，但是2022年只有两三百万美金，落差极大。”

另一位服装出口企业表示，去年下半年对行业趋势预判不足，导致年底在仓库积压了数百万件产品，其中，欧洲客户的整体订单量有明显下滑。

2022年，受地缘冲突持续影响，欧洲的能源和食品价格不断攀升，通胀指数持续高企。通胀居高不下使欧洲民众生活成本快速上升，实际购买力下降，进而遏制了消费需求。以英国为例，2022年4月至7月，英国通胀水平不断创下40年来新高，2022年11月消费者价格指数（CPI）同比达到11.1%的峰值。

与此同时，由于此前供应链紧张，海外零售商担心无货可卖，囤积大量货物，2022年这些库存成了烫手山芋。据外媒一项调研，在圣诞新年销售季结束后，几乎一半的英国在线零售商临库存过剩的问题。

欧驰CEO刘名洋告诉雨果跨境，去年对于欧洲需求的下跌缺乏预判，除了订单方面的影响，另一个更大的影响在于，要转换到东南亚等其他市场过程时遭遇一个阵痛期。不过，刘名洋也指出，海外的需求已经开始回暖。他的一个欧洲客户在去年圣诞节结束后，仓库里的库存销售一空，最近向他提出是否能将产品交期从45天压缩到20天，因为客户的库存有些紧张了。

从阿里国际站的数据来看，2月份以来海外订单需求量持续增长，尤其是进入3月，这一回暖趋势在延续，3月新贸节首日，阿里国际站的海外订单需求量同比增长30%。

随着需求逐渐回暖，港口的空箱也在下降。数据显示，3月初，宁波舟山港堆存空箱量仍有约47万标准箱，到了3月13日，港内堆存空箱量约41万标准箱左右，两周减少6万标准箱。

03产业：“东南亚办厂的还是中国人”

近期，关于产业链转移的问题亦是行业争议颇多的焦点。苹果、三星等将部分生产线转到都欧诺个南亚和印度，而VIVO、OPPO、小米等中国手机厂商也到东南亚和南亚投资建厂，加上最近美国“脱钩断链”间接或直接的举动，于是乎，“中国成本优势逐渐消失”、“中国的外贸订单是被东南亚抢走了”、“越南成为中国产业链的替代地”等诸多声音渐起。

对此，欧驰CEO刘名洋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东南亚更多的优势在于人工成本，工人薪资差不多1200元/月，国内平均要多支出3000元/月，但实际上东南亚许多工厂是国内企业去开办的，“实际上到东南亚办厂的大多还是中国人”，原材料、核心技术都是从国内输出，东南亚工厂负责组装。

另一方面，东南亚本土工厂的工艺水平经常达不到要求，产品质量往往比国内差一截，因此，刘名洋认为，在产业链转移的问题上，低端制造业受到的影响较大，比如电子代加工企业、纺织企业等，其他产业不会受太大影响，一些高附加值产业反而将因此受益。

鑫码电子科技是佛山一家主要生产商业和工业用扫码器的公司，此前受疫情影响暂停了多个项目，不过今年开始，项目重新启动，订单明显上涨。据了解，佛山鑫码主要出口东南亚和拉美地区，少量出口欧美。

鑫码电子科技总经理程珍向雨果跨境指出，东南亚的越南、泰国，以及南美的巴西、智利和墨西哥，普遍都在基建的上升期，所以对扫码设备需求大。而且，随着国内疫情防控政策的大调整以及全球进入后疫情阶段，全球机械行业在复苏，对扫码器的需求量持续提升。

产业链转移，对企业的影响固然和所属行业性质有一定关系，但在爱度服饰有限公司总经理赖国荣看来，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部分外贸企业过于依赖个别客户，客户结构单一。在爱度内部，有一个比例红线，来自单个客户的销售占比不能超过这个比例。（文/雨果跨境 柯诗文  封面、文中图源/图虫创意）